崔佩怡守護大海與珊瑚

自小與大海作伴的崔佩怡,學習和工作都跟海洋結下不解緣。小麥膚色、聲線高亢甜美的生命科學學院研究助理教授,專研年幼珊瑚和珊瑚有性繁殖,說起珊瑚和海洋,滔滔不絕。當年初入中大研究院,論文導師伍澤賡教授開出數個研究題目,云云生物之中,她對珊瑚產卵的珍貴和奇妙情有獨鍾,就下定決心,深研這種只在紀錄片看過的大海生物。

這位八十後學者說:「研究珊瑚產卵像打仗:牠一年產卵一次,為時數天,錯過了,或遇上打風雷暴不能下水,整年的研究都不能做。事前要做無數準備工作,不能出一點錯誤。」

播種吐露港

珊瑚是古老的無脊椎動物,是水母和海葵的近親,佔大海千分之一,卻是四分一海洋生物的棲息地。還是學生時,崔佩怡不忍在研究完成後棄掉年幼珊瑚,想到可以養大牠們,放回大海,做到修復,就開始培育工作。更大的原因,則是吐露港赤門海峽的珊瑚悲歌:八十年代初,港府發展沙田和大埔新市鎮,吐露港水質受污染,原來八成的珊瑚覆蓋率,六年間銳減至低於百分之十,近乎覆滅。1987年起,政府在吐露港展開十年行動計劃,水質漸變清澈,珊瑚卻沒有回來。水質改善後十五年,珊瑚覆蓋率仍然低於百分之二。

用微切割技術切成一乘一厘米小塊的珊瑚
將切成小塊的珊瑚放在底座上,牠們會無縫融合。圖中十五乘十五厘米的扁腦珊瑚,由七塊一乘一厘米小塊經九個月長成。在海中要生成如此大小,需逾十年

珊瑚有性繁殖,是指在珊瑚產卵時收集其蘊含精卵的配子束,讓其受精,培育兩年後放歸大海。無性繁殖則是撿拾掉落海床的珊瑚碎塊,護理後讓其自行複製長大。崔佩怡帶領的團隊,是全港唯一掌握珊瑚有性繁殖技術的研究和保育隊伍。她在沖繩習得技術,2010年開始培育。2019年,團隊首次將一百個有性繁殖得來的兩歲鹿角珊瑚放入赤門海峽作珊瑚修復。初次試驗,已有鼓舞結果:連同二百個同期移植的無性繁殖珊瑚,存活率至今近九成。一些指標品種如蝴蝶魚2020年首次游走修復試點,數目由一條增至現時五六條。「指標品種揭示珊瑚狀況,要有珊瑚,並且健康,牠們才會來。」更驚喜的,是一年前,這批五歲的珊瑚寶寶產卵,完成一個生命周期。他們將其配子束收集,現培育第二代珊瑚寶寶。

不得已的修復

縱然成果理想,崔佩怡坦言,修復不是一切:「香港珊瑚得來不易,我們要好好保護現有珊瑚群落。破壞太容易,無論我們多努力,有多少好消息,都不代表成功。保護珊瑚,最重要是應對氣候變化帶來的極端天氣,如果我們不減少碳排放,珊瑚不會有將來。」團隊的角色,是做最終的修復者,建立有力案例,在香港需要大規模修復珊瑚時,提供幼苗和有研究數據支持的技術和方法。

崔佩怡熱愛水底攝影,圖為她鏡下的東平洲(受訪者提供)

「現時政府沒有珊瑚苗圃,要做培育,需要有種苗和基地,我們就在建立這樣一座培育所。團隊心態和技術已很成熟,時機一到,就可開展全面保育。」

人生海海

不讓辛苦栽種的珊瑚景致,變為曇花一現,研究是最大後盾。崔佩怡的實驗室研究如何加速珊瑚生長,增強其堅韌度和基因多樣性。當中,微切割技術將珊瑚碎塊切成一乘一厘米小塊,會令其奇蹟般飛速成長,半年時間,等如海中七年。「現在學界仍未清楚分子機制,但相信是牠們把能量全用在修復傷口,故會高速成長。」蟲黃藻是賦予珊瑚顏色,與其共生的藻類,團隊也在研究蟲黃藻和其他共生微生物組合,藉着調控牠們,令珊瑚更堅韌,抵受極端天氣變化。

崔佩怡修讀碩士課程時已開始分享海洋知識和經驗,這位資深科學教育家多年來主講百多場公開講座,五度獲大學教育獎。「我們是前線研究和修復人員,分享實地觀察和經驗,有研究數據支持。有甚麼比用生命去說話更有力量?」2018年,她創立環境教育為主的珊瑚學院,當中與漁農自然護理署合辦的育養珊瑚校園計劃,深受歡迎,本年就有廿三間中小學的師生,在校養育珊瑚。連同漁護署,環境及自然保育基金、世界自然基金會和海洋公園,是團隊在修復、研究和教育方面的長年夥伴。

崔佩怡是「珊瑚媽媽」,也是三歲半女兒的母親。事業與家庭都在耕耘期的她,付出十分努力,其餘的交給上天。「若盡了一切努力,都功敗垂成,我會坦然接受,這是珊瑚產卵研究教會我的道理。」

文/Amy Li
攝/Keith 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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